有妖之人界二三事
第二十四章 君言（一）
皇宫大院，人心复杂，杀机四伏。
任你今日风光万丈，可能明日就会身首异处。
但自古，被深宫埋葬的更多是各色年华正好的女子，贵为皇子却在束发之年，无因无果被打入冷宫的，着实不多见。
而这处宫中便有一位。
宫闱最偏远的地方，一处破败的院子。
一个绿衣丫鬟拎着个食盒慢悠悠从远处走来，然后满目嫌弃在院门处停下，嘴里骂骂咧咧，不情不愿的推开那扇下一秒似乎就要倒下的大门走进去。
进了内院，她去了正中那处屋子，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。
对着里面，敷衍而不礼貌的唤了声。
“公子，该用膳了。”
声音落下没一会儿，一个少年缓缓从屋内走出来。
他身形清瘦，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旧袍子，肤色是不太健康的白，头发用根布条规规整整的束在头顶，露出一张脸很是清隽。
少年缓步走出，动作间不急不徐，每一步不多不少，明明穿着一身旧衣身处破败的屋子，却仿若一个接受了严格教育的贵家公子，气质文雅不俗，又因为神色冷然而增加了疏离的清冷。
他在已经退了漆斑驳不已的桌旁坐下，上面摆着几个寡淡的小菜和一碗白米饭。
面对这些冰冷的饭菜，少年神色不变，自顾坐下，开始动筷。
身边，那个绿衣服的丫鬟看着他的样子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。
她真是命苦，好不容易进宫来，还以为可以飞黄腾达，却被分来照顾这个不受宠的皇子。
一定是柳枝那个贱人，嫉妒自己之前在燕贵人那里受宠，才找了她当管事的姑姑把自己指派到这里。
说好听点，这院子是幽静，活也几乎没有，可明眼人都知道，这里啊，就是冷宫。
偏偏这里面的皇子还特别没出息，沦落冷宫也就算了，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去找皇帝争宠，害的她也跟着受苦。
绿衣丫鬟的抱怨那边的少年并不关心。
他只是有条不紊姿态文雅的用了饭，然后径自出屋。
外面是一个半荒废的院子，但很是干净，即便都是些野花杂草，也显然是有人时常打理的。
随着春天的到来，院里也开始散发出生机，荒草丛中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意。
少年走过院子，视线慢慢从那些野花野草上略过，本是清冷的面容，似乎多了一丝温和。
最后到了角落处已经残破的外墙旁，那里种着一颗桃树。
屋子里，绿衣姑娘看着他又跑去桃树下站着，再一次嫌弃的翻了个白眼，天天的看，有什么好看的，这都看了几年了。
但是小丫鬟看着他比自己还单薄的背影，嫌弃的眼神里又有了几分同情。
看看别的皇子，就算是那个百无一用，只会花天酒地的十皇子，那也是锦衣玉食的。
可这位二皇子明明很有才华，她虽然不有学问，可是他闲暇时写的字，作的诗，画的画，还有偶尔会弹奏的古琴，都比她之前在燕妃那里见过的那位号称大夏第一才子的人要好。
就是这样一位长相才华皆是最佳的皇子，却沦落到连称呼都只能是公子。
诶……
心里默默叹了口气，小丫鬟最后瞟了眼他站在树下的身影，扭头进屋了。
少年站在树下，看着已经露出些粉色的花蕾，嘴角露出个上扬的弧度。
浅浅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，如这初春的微风，虽然仍是凉飕飕的，却也能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。
少年抬头望了望，天空碧蓝如洗，太阳也出的很好，阵阵春风不时吹过。
这样看来，或许明日，桃花就会开了。
这是个不错的事情，少年的嘴角因此又弯了弯。
第二日，少年用了午膳，又来到院子里，这次脚步略快了些，很快就来到了桃树下。
仰起头看了看，果然已经有不少粉色的花朵绽放在枝头了，粉色的小花开在褐色的枝干上，俏皮可爱。
少年眼里泛出温和，抬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桃粉的花瓣，然后快速收回，动作轻柔，生怕碰疼那花儿似的。
下一秒，少年就瞥见一抹急速下落的身影，还来不及露出讶异的神色，桃树上就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。
少年不觉退后几步，仰头看清了立在树枝上的人。
白衣，乌发，容颜倾城，神色清冷，胜似天人。
初春微凉，阳光正好，桃花恰开，一片安静中，两人无声对视。
直到一缕微风佛过，扬起那人白色的裙角，她终于开口。
“人类，你寂寞吗？”
声音也清冷的很，话音传来，少年觉得双耳都仿若沾了冬雪一般，隐隐发凉。
他不觉垂眸瑟缩了下，还未来得及开口，那人又问了一句。
“人类，回答我，你寂寞吗？”
少年心头莫名，视线随即抬起朝她望去，却不小心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。
神思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吸入无底漩涡，他无法思考，只是对着女人点头，毫无保留说出真话。
“寂寞，很寂寞。”
白衣的女人并不讶异，继续道：“那你可愿随我离开。”
少年仍是呆滞，一问一答。
“去何处？”
女人视线终于移开，飘向远方，漫不经心而云淡风轻，道：“三千世界，上天入地，何处去不得。”
没了那双深渊般的眸子，少年所有思绪回到脑海里，听见了女人的话，又一次怔住。
短短一句话，却叫人觉得豪气不已，自由自在，他便也不受控制的随着女人的视线往远处望去，可身处宫内的他眼中只能瞧见那秃噜皮破败不已的宫墙，眼中那丝火苗倏尔暗淡。
良久，少年猛地抬头，眼中决然，开口。
“我随你走。”
女人回过头，看着这个略显清瘦的少年，目光无喜无悲。
“我叫素玄，你呢？”
少年望向她，缓缓露出了个浅笑，回道。
“君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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